十年磨一剑——我的中医坎坷之路（中）：成长进级篇

作为病人，最大的迷惑莫过于明明自己身上的各种症状和医书上的症状描述很相符，看起来都很像，为什么用药后不行呢？！到底是哪里出的问题呢？还是学艺不精吧，我又继续钻研。看书越多，发现自己的病越重，从六经系统来说已经不仅仅是“太阴、少阴合病”，很可能已经发展到“厥阴”病的程度了。各大医家都说厥阴病不好治，“阴阳俱虚，上热下寒，乌梅丸主之”。这一次我慎之又慎，不仅仅是觉得自己病情严重，而且这个药方很复杂，寒凉药也比较多，每一种药的用量都要仔细考虑一下。我反复阅读了无数类似医案，看到很多大医家治好了类似的疑难杂症，怀着无限憧憬，我又一次错误地认为终于找到治愈我的方法了……刚开始很谨慎，寒凉药减半，增加了护中的药，喝了一段时间，一点感觉都没有，就是觉得味道真难喝啊，又酸又苦又麻；那就把减量的寒凉药加回去吧，结果吃了几天就发现身体发软无力，赶快及时结束，尝试又一次失败！后来又改吃了一段时间乌梅丸剂，效果也不好。

2014年6月，我开始了在美国哈佛大学医学院做访问学者的经历。这一年多里由于工作压力不大，没事的时候我就看一下医书，经常冥思苦想，灵感不断，这段时期是我理论逐步精进的阶段。期间遇到一位华人，通过问诊，仅几副药就治好了他父亲的几年的腰痛宿疾，还遇到一位卖化妆品的香港女孩，被痛经折磨十余年，每次来月经痛的床上打滚，即使吃大量止痛药依然疼痛难忍，看遍香港和波士顿各大医院，各种专家教授和中医，已经绝望了。当我把治疗痛经的药方开出来以后，惊奇的发现发现我的处方仅比张仲景的温经汤多了两味药，这令我兴奋不已，我知道我中医水平已经登堂入室了，不但充分掌握了黄元御的理论思想体系，已经可以根据临床症状来灵活运用了。遗憾的是，波士顿位于美国东北部，冬季漫长寒冷而且风雪较大，2014年冬季甚至遇到了创纪录的降雪，恶劣的天气环境，导致我经常胃痛难受，稍不注意就腹泻腹痛，而且很多当地食物也不合口味，各种文化差异，遇到倒霉的事也很多，一年多的时间居然搬了三次家，本想在访学期间把身体养好，没想到体重却越来越低，又干又瘦。回国后同事一致认为我不是从美国访学回来的，是从非洲援非回来的。

2015年国庆回国，没几个月，2016年春节过后就又去北京火箭军总医院进修。这三个月时间让我的治疗思路完全打开，跳出了黄元御的理论局限，进一步看清了中医本质。进修时候虽然也有手术，但是都是小手术，没有那么累，而且没有压力，生活比较轻松，就每天钻研中医。有一天下午，在上班途中看到春风吹动地面沙尘的一刹那，我悟出来了中医所谓的“风”的本质……另外我晚上经常跑到旁边的小公园跑步，一般来说跑步累了以后睡眠应该不错，谁知每次我都感觉到“热血沸腾”，心境久久不能平静，心平气和以后才能慢慢入睡。这个现象我思考了很久，感觉自己可能是点肝风内动合并阴虚，就给自己配了一些疏肝理气平肝熄风滋阴补肾的药粉，由于会影响消化，所以我就断断续续的喝。当时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当年冬天却发现我胃寒胃痛的现象明显减轻，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我的病要这样治疗！汤者荡也，丸者缓也，急症用汤药，慢性病还是要靠药丸来治疗，从此我开始摸索着给自己配药丸。

2017-2019年间，我水平又进一步提高，这个时候已经超过了很多中医了，因为绝大多数中医师根本就不会配药丸，或者是复杂疾病怎么用药丸来治疗。给自己配的第一个药丸依然是“薯蓣丸”。因为熟悉啊，况且亲戚吃了有效啊！几年前的那个配方是按照原方的比例配的，我吃了以后舌苔白厚，这一次我剔除了清热的白薇，增加了暖中的干姜用量，就配了两个月的量，吃了以后感觉舌苔没有以前那么白厚了，但是依然没有达到我预期的效果。接着我又改变了配比，加大温热药量，结果吃了发现以后药效改变，后来让前面说的那个亲戚吃了几个月，随后发生严重的上火反应，实验失败。《金匮要略》里的补虚方本来就没有几个，我只能另寻良方。古中医的巅峰之作其实是孙思邈的《千金方》，里面保留了海量的实用的古中医效方，仔细研究一遍发现，大多数的补虚方都在肾篇，究竟哪一个药方适合我呢？“五补丸”看起来挺厉害，治疗范围比较广，好像比较适合我，就它啦！鹿茸、石斛和上好的肉苁蓉都好贵啊！！！按照药方配比做好，一天一丸，吃了三天就觉得浑身发热，热血沸腾。赶紧停下来，停了一周继续吃，又出现这些阳亢的症状……我不甘心啊，反复试了四五次，都是这样，只得作罢。这么贵重的药居然不适合我的体质，哎！！！后来我才总结出规律：我不能吃含有鹿制品的药，鹿茸鹿角胶都不行，怪不得黄元御在喜欢骂喜欢用“龟、鹿”的庸医，可能他也吃了阴虚火旺。接着又在《千金方》里找了相对平和点的“安肾丸”，服后效果相对“五补丸”好一些，但是也不太理想。没有办法，只好调整方向，又网购了有名的“打老儿丸”，好像也不怎么样。在此期间，全面审视了我各个生长过程中的症状特点，总结出了自身体质特点及变化规律：总体来说先天不足后天失养，先天阴虚火旺体质，年轻时误服清热泻火药日久伤阳，工作后长期劳累过度加上休息饮食不规律导致脾肾阳虚，后又重大精神打击出现肝气郁结肝木克土引起长期腹泻，久泄伤及肾阳肾阴，最终成为现在的阴阳两虚，脾肾肝不调，治疗时候应该阴阳双补。

“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则阳得阴助而生化无穷;善补阴者,必于阳中求阴,则阴得阳升”，著名的中医学家张景岳的方子肯定好，于是我信心满满地化裁了“加减左归丸”。结果吃了几天还是受不了，看来还是因为鹿角胶，死心了！没想到老婆吃了以后感觉极好，夸我说“你水平确实有提高啊，这是迄今为止配的最好的药方！”这么多名医名方都用了，历史上还有谁比较厉害呢？！我又一头扎进中医药的海洋……苦苦寻觅，金元四大家，温病学派，扶阳派……去伪存真，最后居然发现陈士铎很厉害，从他的医书看来，理法方药俱全，有完整的理论体系、用药特点和治疗方法，而且有大量的临床实践，一个简单的症状可以给出几种完全不同的治疗理论和药方，没有丰富的经验根本不可能写得出来，虽然很多人认为这些书应该是傅青主写的，但是我认为这就是陈士铎本人写的，傅青主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写这么多书。刚开始直接看药方肯定会有误解，所以我就先从陈士铎的理论、药理和治疗原则入手：《外经微言》、《本草新编》和《石室秘录》，然后死磕《辨证录》，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搞清楚了陈士铎的理论体系，收获极大。陈士铎虽然是传统的五行理论，但是特别注意后天之本脾胃的保护，这一点与仲景用药相似，而且极重视补肾，同时通过同一症状不同原因的不同治法，极大地丰富了临床实践的内涵，扩展了视野和治疗思路。我又把六经辨证和陈士铎的理论相结合，除了兼顾脾肾，还注重“左升右降，母子生克”，治疗慢性病时遣方用药考虑更加周全。现在我治慢性病的思路基本上都是这样：首先考虑经典的六经辨证，然后看能否加上陈士铎的理念，综合分析用药。这个时候再回头看看中医“科普、养生版”的“四君子汤、四物汤……”等是多么的幼稚！也明白了为什么黄元御书中用药大部分都是写“三钱”，为什么《素灵微蕴》里面不写具体药方而简化为“燥土行郁、升陷降逆、温胃滑肠”，也终于明白了《黄帝内经》的牛逼之处，“知肝传脾……泻南补北……”句句珠玑啊！

本来计划写到这里就要结束了，没想到拖延症使我一直写到2021年。2020年发生的很多事又使我中医水平进一步提高，尤其是新冠肺炎的发生发展使我悟透了肺腺癌的中医本质。

没想到2019年底-2020年初的冬天，手术出乎意外的比较多，而且大多数是比较复杂的食管癌手术，累得我天天有气无力疲惫不堪。2020年1月初有一晚下雪，突然腰痛难忍，去医院检查竟然是“肾结石”！肾结石梗阻在输尿管所引起的肾绞痛是极其难忍的，反反复复折磨了我好些天。彩超发现左肾有好几个2-4毫米的结石，有一个大的刚好卡在输尿管上段，所以疼痛难忍，疼痛发作时候可以明显感觉到放射痛，由此我深刻的体会到了原来肾绞痛走行经络居然不是肾经，而是肝经！！我看了好几个医生，说结石太小不适合体外碎石，最好的方法是多喝水多蹦跳自行排出，就给我开了“哈乐”止痛药。“杜冷丁”才能止痛，哈乐怎么会有效，吃了哈乐还是很痛，于是我不得不研究肾结石的中药治疗。看了很多医书和病案，肾结石大部分是膀胱湿热，少部分是肾虚，排石强烈推荐“三金”。我总结了这些病案特点，结合自己的症状开始中药排石。吃了一副药，感觉“药效”很明显，尿特别多，尿量和小便次数翻倍，但是疼痛并没有减轻。过了几天总结出疼痛规律：遇冷即痛，那么病因就很简单了，肾阳虚嘛。马上改补肾壮阳药，喝了以后确实疼痛大大减轻了，我还没有轻松两天，就出现了晚上失眠无法入睡，后来发现是阴虚火旺引起的，热药伤阴啦！接着反复调整用药，终于病情稳定了。随后不久就出现了新冠疫情，大面积封城。虽然需要上班，但是病人骤减，工作压力小很多，通过几个月的中药加上适当运动合理休息，在3月终于排出了所有结石。

新冠疫情的发生发展的过程就是中医药从旁观到参与治疗到最后的大获全胜的过程，引得无数中医界人士讨论。尤其是刚开始“温疫”还是“寒疫”争的比较厉害， 我在2020.1.27撰文指出通过当时各方面资料应该是“湿寒，内湿是所有病人特点”，最后国家定义为“寒湿疫”，从伤寒论里面综合几个方子形成“清肺排毒汤”。随后尸检的肺部解剖发现“炎症很厉害，有大量非常黏的黏液，这将导致病人的通气不通顺”。现在大家都看到了，我国很快控制了疫情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但国外却大流行：欧洲到北美，北半球到南半球，寒带到热带，祸及全球。这就提出了一个新问题：新冠真的是寒湿疫吗？我认为它的本质是历史上罕见的“湿疫”，湿的特点就是粘腻，常合并六淫中的寒热而表现为湿寒和湿热，湿寒最为常见，危害性最大，湿热相对来说好一点。这个新冠疫情的特点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所谓的肺腺癌的本质既不是寒也不是热，其实就是“湿毒”，仅仅是在不同体质的病人身上表现出来湿寒与湿热的症状而已，随着研究早期肺腺癌（肺磨玻璃结节）的影像学特点和病人体质症状的相关性，更加证实了肺腺癌是湿毒的论断。如今我已经可以根据病人肺部CT的影像学特点推断病人体质及发病过程，并提供中医治疗方案。

上述的每一段经历，都可以深入写出几千字的文章，这里面有我亲身体验和服药过程，所有的思路，所有的坑……也是我中医成长的见证。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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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闫明，河南省肿瘤医院胸外科副主任医师

祖传中医

美国哈佛大学医学院访问学者

肺结节全程管理专家

河南省肿瘤医院肺结节会诊组专家

河南省抗癌协会肺癌专业委员会委员

河南省抗癌协会肿瘤靶向治疗专业委员会委员

河南省抗癌协会食管癌专业委员会委员